2012 年的冬天来的似乎比往年都早,一推开门,冷风嗖嗖直伸进衣领里,肆无忌惮地朝后颈吹气,马国栋身体不禁一缩,下意识地将衣领拉紧。前一天刚刚下过雪的地面今早结了一层薄冰,给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又增添了一份行走的困难,他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,顶着寒风往党支部所在地走去。
子女不止一次劝过他,把退休党支部书记的工作给辞了,家里好好享福,每次说到这儿,这位老党支书操着他略带河南口音的腔调一本正经地说“:咦,你说说,你说说,我这儿干了这么多年了,咱们这一小区的哪个老汉我不认识,这大家联系我联系惯了,我要是不干了,怕他们以后有事儿找别人找不着咋办哩,你看看。”说的多了,子女们也就由着马老爷子去了,老人家对工作负责了一辈子,到老了他可不允许有什么遗憾。
心里正念叨着今天要去支部安排的工作,隐约看见前面十几米处那老两口熟悉的很:“哟,那不是牛云基啊。老牛,老牛,这大冷天你去哪儿啊?”还别说,因工作原因,马国栋早已熟悉自己支部名下的每个退休职工党员身影,风雪天里看见还有除了自己以外的老人出去,那还不赶紧加快步伐上前问清楚。
牛云基的老伴儿回头看见是马国栋,客气地笑笑 :“哦,是马书记啊,我陪着老牛去趟医院。今天时间到了,不去不行,天气不好我们慢慢走就是了。”
马国栋仔细端详了下牛云基,眉头紧锁,将老牛老伴儿拉到一旁悄悄地说 :“ 老牛这情况不对啊,之前糖尿病我们都知道,但状态还可以。今天我看他这脸也肿,身子又瘦,看着也没力气的样子,待会儿去医院你偷偷问问大夫怕不是严重了吧。”老牛老伴儿一听无奈地笑了笑 :“马书记,我们老牛是怕你们知道了麻烦你们,就一直没吭声。其实他的糖尿病早就有并发症了,现在是肾衰竭,必须透析,海石分院没设备,我们还要上窑街总院里去透析,一个月要三次。”
马国栋一听这话,眼睛都瞪大了 :“啥?一月三次,还要上窑街,哎呀,那可把你们折腾坏了,这费用也是一个大问题啊。”“哦哦,公司里有规定的,一个月最多报销两次,所以另外一次的钱是我们自己负担的,这已经很不错了啊,你说我们老牛生病这么些年,单位一直都慰问着,现在透析费用能报上两次我们也高兴的很。”
马国栋听完也没继续追问下去,一把接过牛云基的轮椅 :“走,今天天气不好,
你一个人推着老牛上去我不放心,我陪你去,娃娃们上班顾不上,以后每次透析我都陪你去,你不用怕麻烦我……”从医院回来后,马国栋的心里始终像压着一块儿大石头,想来想去又通知所有的支部委员去支部开会。不一会儿,生活委员吴宝铎、文体委员丁元蕊、组织委员汤学英、宣传委员梁天义都顶着寒风到支部集合。马国栋焦急地说 :“现在有这么个情况,咱们支部的牛云基最近糖尿病并发症越发严重了,现在肾衰竭要透析……”
“马书记,您不用说了,老牛的情况这几天我们也听说了,现在你就告诉我们,怎么干吧,只要是能给老牛帮上忙的,我老吴第一个报名。”没等马国栋说完,快人快语的吴宝铎第一个站了出来,连珠炮似的表态自己能帮忙。
丁元蕊耐心看着老吴说完话,若有所思片刻后又转头跟马国栋书记说 :“马书记,我是回民,又是女的,你说让我贴身伺候老牛我确实是没办法,但帮忙推轮椅,陪着去透析啥的,这些完全没问题,你尽管找我。”
一向身体不好的汤学英狠劲咳嗽了两声,舒缓了一大口长气后说 :“马书记,咱们作为这个支部服务人员,支部的党员有病了应该管,啥也别说了,我们抓紧讨论一下怎么帮老牛吧。”
马国栋一看大家伙儿这么热情,一下子眼睛又亮了起来,笑笑说“:哈哈,好,好,好,我就知道咱们支部的人,那没得说。”
经过支部委员们的讨论一致后,制定了一个值班表,约定牛云基每次透析都要派3 个人一起陪同上下窑街,谁如果当天有事必须提前请假并找人代班。隔了一周后,当马国栋带着两个委员敲开牛云基家门,掷地有声地说出 :“老牛,组织没忘记你,以后我们长期接送你透析,只要你需要,我们随时到。”
老牛老两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只是激动地拉着手、流着泪、不停地说着“谢谢、谢谢……”于是,从那个时候起,从一小区到窑街总医院的这段长长的路上,人们定期会看到这样的画面——轮椅上的老人虽然面如枯槁,但精神却非常好,要么跟旁边陪同的老伴交代着什么,要么回头跟推着轮椅的老汉们又说着什么。大家有说有笑的,周围人的情绪似乎都被感染了。
无论春夏秋冬,支部的委员都按时按点坚持了下来。慢慢的,就连医院门口的保卫大爷也加入了这个爱心队伍,看见他们来了远远的就迎了上去帮忙。就这样,牛老先生在支部一帮人等为他开辟的“爱心通道”上,一直撑到了2014 年的秋天。
牛云基去世的消息传来非常突然,以至于马国栋无法接受这个现实,带着其他委员前往牛家的路上,嘴里不停念叨 :“咋可能呢,不对啊,你说咱们每次接送老牛,老牛精神可好着呢,前儿不还跟我们说有时间陪他下下棋啊,这咋可能呢,你说说。”
到了楼下,看到人们七手八脚地忙着搭灵堂,马国栋怔怔地望着,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。牛云基老伴儿看见后含泪道 :“马书记,其实老牛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,但他在你们面前从来没表现出自己的不舒服。他最常念叨的就是党关心我,组织关心我,单位关心我,大家都关心我,我可不能这么快死了,我要坚持好好活着,能撑一天是一天。我们老牛最后是笑着走的,这都多亏了你们,让他走的时候也是幸福的,咱们就好好送送他。”
马国栋听完这话,半晌不吭声,好大一会儿才对着灵堂自言自语道 :“老牛啊,你说说,你说说,我都还没来及告诉你好消息呢,公司领导听说这两年需要透析的老年人比较多,海石分院又没有透析机,为了给大家提供方便,公司决定给海石分院也
购置一台透析机,你说这么好的事儿,你还没享受上咋就走了呢,咋能走了呢……”
送完老牛出殡后,马国栋带着支部的人帮忙将灵棚现场打扫完,背着手在牛家踱了一圈儿又一圈儿,牛云基的遗像摆在柜子中间,此时马国栋的背影前所未有的疲惫,但又不甘放松任何一根神经,背还是挺得直直的,他跟照片里的老牛对视了老半天,
叹了口气道 :“老牛啊,咱们都是同龄人,这几年我一个个送自己的老同事、老朋友离开,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儿啊。但我可不会这么消沉下去,我们那会儿的精神,你最明白了,井下险象环生的生产环境没压垮我们、企业身处经营风险的时候也没怕过,我呀,就希望通过咱们退休老年人把对待党、对待工作、对待同事的精神传承给下一代。哈哈,不说了不说了,你走的安心,我也放心喽……”
后记 :马国栋爷爷跟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是 2017 年 12 月了,距离牛云基的事儿已经过去好几年了,但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,因为他说不仅是牛云基,还有很多的生病党员他们都这样接送过,也及时送上去温暖。这个过程里,咱们企业确实提供了非常多的便利条件和经济支持,从这一件件事儿上他更加感恩党,感谢窑煤。他总说我们年轻人太浮躁,一说到企业精神就不屑一顾,然而他们那一代人对窑煤的感情是我们后辈们根本无法体会到的。从用铲子、筐子背煤到采煤机滚动出煤,从手写工
作报告到电脑自动化操作,他们那一辈是眼看着窑煤成长起来的。他最喜欢跟我说的是 :“人干任何工作,只要想着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。”今年他已经 81 岁了,身体依旧健硕,走路生风,党支部换届选举仍然公选他担任支部书记,我向马国栋爷爷祝
贺时,他眼睛转向党支部的方向说到“:只要组织需要我,你们需要我,我一直都在……”
(作者 :李娜 窑街煤电集团有限公司 机关党委 干事)